第277章 心死

　　“就这么让她回去？”见君离没有追出去的意思，墨雪挑起眉毛。

　　不是费尽心思才把人给带回来的么，现在外面还有一大堆等着用她的命讨赏的人，他连追都不追？

　　“有暗卫护着，她不会有事。”君离道：“而且，有些事情，必须要她亲自确认才会心死的，不是么。”毕竟那封休书，的的确确是萧湛自己写的，就算她去问了，也不过是让心更痛一些而已。这样也好，伤得透底了，她才能够对萧湛完全死心，安安心心地留在自己身边。

　　因为追杀自己的人实在太多，凤明仪好不容易甩脱了身后的士兵，在暗巷当中穿梭，总算是来到了恭王府门口。

　　迈开步子走向王府大门，刚刚走了一步，紧闭的大门缓缓打开，卫夫人带着一众丫头打扮得花枝招展从里面走了出来。

　　“翠儿，去叫辆马车来，今儿个天儿太热了，我可不想晒脱一层皮。”

　　娇气地挥了挥团扇，宽大的衣袖顺着抬起的手肘往下滑，露出了眼熟的绿松石手串。

　　“小姐，这手串以前没见过呀，是新买的么？”

　　叫翠儿的丫头眨巴眨巴眼睛，盯了那手串看了半晌。

　　这成色，可不便宜啊。

　　“这个啊，是殿下送的。”见手串被丫头看见，卫夫人心里一惊，急忙放下手，用衣袖掩盖住。

　　之前在书房的时候就看上了这串手串，可惜，殿下一直放在身边，今日好不容易趁着殿下午休进去摸出来带一带，当着侍女的面，她当然不能说这是偷的。为了自己的颜面，便随口胡诌说是萧湛送的。

　　果然，丫头一听是恭王殿下送的，立刻谄媚奉承道：“恭喜小姐，贺喜小姐，恭王殿下总算是知道小姐你的好了！”主子若是得宠，她们这些做奴婢的也能够高人一等。

　　看看之前那周侧妃身边的娟儿是多么趾高气扬，今日，她终于也要出头了。

　　一想到这儿，翠儿喜笑颜开，藏不住的得意。

　　卫夫人不自然地笑了笑，催促着翠儿赶紧去找车。

　　她们主仆二人的对话被一旁的凤明仪听在耳中，握着休书的手指攥得死紧。

　　那串绿松石手串，是去年灯会的时候，萧湛送给她的，她一直将它戴在身边，不曾离身。

　　绿松石象征胜利与幸福，在戴着它的时候，她坚信，自己与萧湛定能携手永恒。

　　然而方才眼前的那一幕，彻底将她的心击碎了！

　　她一直宝贝的绿松石竟然被他送给了卫夫人！

　　手中的休书被她捏得沙沙作响，低头看着那休书二字，如同利刃，狠狠刺入她的心脏。

　　她来，是想要向他确认这封休书是否真是他所写，可是现在看起来，却是没有这个必要了。

　　冰冷从心底漫上，好像将她整个人都困在了冰窖一样。

　　明明太阳毒辣得令人着火，可凤明仪却一点都感觉不到温暖。

　　就连脚趾都已经完全失去了温度。

　　“咳，咳！”

　　腥甜涌上喉头，张嘴咳出一滩血，落在休书上，血迹顺着纸张的纹路渲染开来，仿佛地狱之花。

　　身形踉跄的她，用掌心撑在门口的石狮子雕像上，印上了一个血红的掌印。

　　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爆破了一样，剧烈的疼痛直袭头部，记忆开始变得紊乱模糊。

　　凤明仪忍不住低吟一声，随后便又陷入了黑暗之中。

　　“嗯？”卫夫人听到了声音往这边看过来，却只见到一片黑影闪过，再无其他。

　　疑惑地摇了摇头，难不成是因为太热了，自己看花眼了？

　　方才她好像看到了恭王妃……

　　“回来了么？”

　　荒苑内，墨雪一进屋就看到君离正在为凤明仪擦拭着嘴角的鲜血。

　　在他的催促下，她慢悠悠地上前与她号脉

　　脉象极为虚弱，游浮不定，仔细探查，似乎又有一丝奇异。

　　墨雪眼底透出一丝惊讶，眉头渐渐皱起。

　　明明之前都还正常的脉象，怎么突然之间变得这般诡异？这种情况，她活了几十年还是头一次见到。

　　“她怎么样？”见墨雪的脸色不太对劲，君离逐渐严肃起来。

　　难道说，是血毒……

　　没等墨雪出声，凤明仪缓缓睁开了眼睛。

　　明亮的眼瞳中倒映出君离的脸庞。

　　“你是谁？”轻声的询问让君离一愣，转过头看向墨雪。

　　墨雪也是一惊，失忆？

　　难不成是噬心蛊中断反噬的结果？

　　“或许是受噬心蛊中断的影响，记忆没有被篡改而是直接消除了。”

　　墨雪的话令君离心头一颤，随后很快浮上一丝欣喜。

　　这么说，明仪她现在已经不会对他再有憎恨了是么？

　　握住她的柔荑，君离开口询问：“你可还记得自己是谁？”

　　凤明仪摇了摇头，将自己的手从君离手中抽出来。

　　不知为何，她虽然不认识眼前这个男人，可对他的触碰却有着莫名的不喜。

　　君离看着她疏离的动作，眉头微微皱了皱，虽然不喜她下意识地避开自己，可考虑到她现在的状况，并没有表现出太多不满。

　　“你叫明仪，凤明仪，而我叫君离，字问水，是你的夫君。”

　　看着她清澈的眼眸，他仿佛回到了两年前，初见她时的场景。

　　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内，君离一直与凤明仪说起以前他与她之间恩爱的故事，当然，这些故事大多都是他自己编撰的，有一部分则牵扯到前世的种种。

　　在他的故事里，她与他两情相悦，喜结连理。婚后二人举案齐眉，相敬如宾。

　　然而这种幸福却被萧湛打破，他对她一见钟情，为了拆散他们夫妻，萧湛用尽手段打压他，将她抢去了恭王府做他的女人。而君离，在蛰伏忍耐许久之后，总算是寻到了机会将她带回了自己身边，然而过程当中发生了极烈的争斗，她受到波及伤到了头，这才损失了部分的记忆。

　　凤明仪抱着双膝坐在床脚，静静地听他说着，眼底没有一丝波澜。

　　在他讲故事的这段时间里，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。

　　“殿下，卫家老爷差人来了。”若不是侍从打断他的话，恐怕君离还要继续讲下去。

　　他巴不得趁着凤明仪记忆空白的时候，把她洗脑成自己的女人，这样的话，她就可以乖乖待在他身边了。

　　“知道了。”一听到卫家来人，君离知道，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。

　　停下了嘴，吩咐下人好生照看凤明仪之后，起身离开了房间。

　　待他走远，凤明仪方才下了塌，在房间内四处走动。

　　左看看，右看看，好像一个迷路的孩子，满脸迷茫。

　　手指无意中碰到了一个不起眼的机关，眼前的一面墙缓缓转了过去，露出一个隐秘的暗室。

　　走进去，凤明仪看到一个巨大的石桌，上面铺开了一张极大的地形图，仔细一看，记录的是玉京城内各个区域的守兵状况以及机关密道。

　　石桌后面，是一个书架，架子上摆的东西不多，一个小巧精致的盒子，和一株小小的植物。

　　凤明仪对那植物很是感兴趣，它的形状有些奇特，好像被人拦腰砍了一半似的。

　　欣赏了一会儿之后，目光又转向了旁边的盒子，打开盒盖，里面躺了半块形状如老虎的东西，拿起来在手心里把玩，还没玩多久，那玩意儿便被墨雪一把抢走！

　　“你在做什么？”墨雪的眼底透着冷意，一手护着虎符，一手钳在凤明仪的手腕上。

　　这女人，怎么找进来的？

　　还找到了虎符，幸好她进来看了一眼，不然弄丢了虎符，君离岂不是要发疯。

　　“不能进吗？”凤明仪眨了眨眼睛，表情很是无辜。

　　墨雪端详了她许久，半信半疑地放开手。

　　看她的样子，似乎真的不是刻意闯进来的。

　　“这里不是可以随便进的地方，走吧，跟我出去。”

　　把虎符放回盒子中，墨雪手掌贴着她的腰部，将凤明仪推了出去。

　　“我想出去走走。”总是待在屋子里，让凤明仪觉得有些闷得慌，对着墨雪说了一声，打开门就走了出去。

　　沿着走廊一直向前走着，凤明仪突然听到前面传来争论声，一时好奇，便寻了个隐秘的位置听。

　　房间里，卫家族长正对君离抱怨着：“那恭王实在是欺人太甚！老夫的女儿不过是拿了串手串来戴，竟被他罚跪一宿！这是生生地打老夫的脸啊！”

　　“今日卫老来，不会就是为了向本王抱怨恭王府这些琐事吧？本王下重金从你这儿买情报，难道就只有这些？若是苏丞相知道自己手下的人正事打听不到，总是说些这种牢骚言论，会怎么想呢？”君离喝着茶，眉梢一抬，颇有几分威胁的意味。

　　他的气势压得卫家族长吞了吞口水，发牢骚的态度收敛了些，唯唯诺诺地鞠躬道：“殿下恕罪，是老夫疏忽了。今日老夫来，乃是受了丞相的托付给殿下带话。”

　　说话间，看了看君离，见他只是盯着自己并没有打断他的话，遂继续道：“丞相说，三日之后，让殿下去西边城门口，丞相大人会按照之前的承诺，送殿下出城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