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章 数学家的浪漫

　　蒋红豆刚进家门，原本跟钟云岚有说有笑的傅华深，抓起她的作业本拉着个脸便上楼了。

　　“你跑哪儿去了，连午饭都不知道回来吃？”钟云岚也有些不悦。

　　饭端到桌上，她只用吃现成的，却还是跑得不见人影。

　　“我出去转转，走之前跟你说过的。”

　　“下次不在家里吃饭就提前跟我说，煮多了饭不吃多浪费。”

　　“噢。”

　　钟云岚端着菜篮子便去厨房了，解下围裙，迅速收拾了一通就去学校，她下午还有两节课。因为学校离家里近，她一日三餐都是回来吃的。本来也不用这样频繁往家里跑，傅华深平时住校，傅平深中午可以带饭。但家里还有一个蒋红豆，离了钟云岚还真不行。

　　有时候钟云岚学校忙得要死，却还得抽空跑回来给她做饭。这么大个闺女，还要让人这么伺候，几个人能受得了？

　　有时候钟云岚也存心要瘪瘪她，看蒋红豆自己到底会不会弄吃的。

　　结果这闺女倒真不客气，家里的鸡蛋、碗柜里的肉，园子里的菜被她祸祸了一通。关键烧的东西都还半生不熟，吃完后拉了好几天的肚子，后来太严重还送去了医院，差点没折腾掉半条命。

　　自那以后，钟云岚算是怕了她了，再也不敢让她下厨了。

　　蒋红豆看钟云岚事情这么多，还要照顾他们起居，也很过意不去。

　　钟云岚出门的时候她跟了上去。

　　“妈，晚饭我来烧吧，我厨艺其实没那么吓人，我……”

　　“胡乱折腾什么！你是能下厨的料么，我这么忙，你就别再给我添乱了！”

　　说着，钟云岚便推着自行车出了院子。

　　蒋红豆可怜兮兮。

　　“我是说真的，我真的能下厨……”

　　亚洲厨王亲自给你们烹饪料理，这样的机会是可遇不可求的吖。

　　钟云岚去学校后，家里便只剩下了蒋红豆和傅华深。

　　傅华深所在的高中，被选为了全国高等数学竞赛考试会场，所以学校放了他们几天假。

　　蒋红豆看着二楼紧紧关闭的房门，也不想去讨没趣，回到自己房间，开始构思起自己美食连锁店的计划来。

　　另一厢，傅钟深加盟科学院后，成了院里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院士。他也受邀接受了探索报的独家专访，来聊聊数学家们认知中的数学。

　　他这次回国，除了继续自己的数学研究，用自己所学为祖国做一些贡献。还是想让更多国人走进数学、对科学更感兴趣。

　　采访他的记者是探索报的当家主编俞蓉，一个年轻漂亮又聪明能干的工作女性。

　　最重要的是，俞蓉还是傅钟深的高中老同学。

　　也是钟云岚口中曾经给傅钟深递情书、但傅钟深从来不看直接塞抽屉的女生之一。

　　当傅钟深坐在科学院会客室，连这一点等待时间都没舍得浪费的他，埋在一堆草稿中运算如飞。

　　俞蓉进来时便看见他这副模样，感慨着这个男人还真是十年如一日。

　　她没有过去打扰他，而是静静等在一旁。看着男子越发坚毅的轮廓和英俊的眉眼，还有经过时间沉淀越来越浓重的儒雅和书香，以及完全沉浸于自己工作中专注的样子，这一切都让俞蓉感到着迷。

　　“傅钟深。”直到傅钟深笔尖停下，俞蓉才喊了他一声。

　　“你是……俞蓉？”傅钟深一边站起，一边摘下了黑框眼镜。

　　眼镜摘去后，傅钟深身上学术的味道便淡了一些，人看起来也要随和许多。

　　“难得我们的大数学家还记得我这个老同学，我还以为你眼里只有数学，压根不记得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了呢。”俞蓉一头利落短发，红色上衣搭配黄色短裤，典型的“西红柿炒鸡蛋”装扮。笑起来明眸皓齿，再加上中性的长相，让她颇有些英姿飒爽。

　　“你……好像不一样了。”傅钟深记忆中的俞蓉，一头及腰的长发，不太爱说话。每次看到她，都抱着一本书匆匆而过。

　　“我可以当作是你对我的称赞吗？”俞蓉风趣地冲他眨了眨眼，傅钟深也跟着笑了。

　　聊天中，俞蓉告诉他高考过后，傅钟深上了清华，她则去了北大。毕业之后便加入了探索报，经过几年的努力，成为了探索报的主编。

　　她虽然一语带过，但傅钟深知道俞蓉这一路走来并不容易。

　　“好了大数学家，叙旧暂时结束，我们开始正式工作。”

　　两人坐到了会客室沙发之上，而俞蓉也掏出了自己的工作本，上面有一些早已经准备好的问题。

　　这一次俞蓉没有带摄影师过来，采访以一个比较舒适的闲聊方式进行。

　　“首先先恭喜傅同学荣获沃尔夫大奖，还有成为科学院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院士。”

　　“谢谢。”端坐在沙发上、双手搭在膝盖上的傅钟深向俞蓉点了点头。

　　“你在国外发展得很好，为什么突然决定回国呢？”

　　“这里才是我的家、我的根。”

　　“了解了。那你可以先简单谈谈数学的重要性、还有为什么我们要学习数学吗？”

　　“可以。1919年，北大校长蔡元培先生曾经这样形容数学——大学宗旨，凡治哲学文学应用科学者，都要从纯粹科学入手。治纯粹科学者，都要从数学入手。各系秩序，列数学系为第一系。而学好数学，从航空航天到金融经济，从爆炸的模拟计算到基因序列的破解，这些实际中存在的各种问题，数学都能将之转换成目标函数。只要你掌握了数学这把钥匙，你能推开宇宙中许许多多对你关闭上的大门。”

　　“我一直认为，在遥远的地方也许有着我们的同类。他们的宇宙构成或许和我们不一样，也许他们不用呼吸，也不是碳基生物，但唯独数学我觉得都会是一样的。他们也会有抛物线，有正方形，有高度抽象的圆。如果你问我宇宙中是否有一种通用语言，那么我会告诉你是数学。”

　　一谈起数学，傅钟深便充满了少有的激情。

　　“可是，整天对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，还有各种各样的图形，不觉得枯燥吗？”

　　“数学其实很美，只要你走入了这方世界，你会觉得这世上再没有比数学更美好更浪漫的存在了。”

　　“浪漫？”

　　“当然，这只是存在于我们这些数学学者们心中的浪漫。就像是梵高的《星空》，有科学家将这幅画做了数字化处理，测量任意两个像素之间的光强改变，发现像素间距曲线高度符合‘科尔莫格洛夫微尺度’公式。在这样一副艺术作品中，发现了数学的身影，很美妙不是吗？”

　　“……”俞蓉眼皮冷不丁抽了抽。

　　梵高当初画《星空》时，根本就没想得过什么“科尔莫格洛夫微尺度”公式吧。

　　原来这就是数学家心中所谓的浪漫吗？

　　果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