首页 男生 武侠仙侠 剑出大唐

第二百零八章:化及东渡、白马神迹

剑出大唐 一片苏叶 23556 2025-08-27 15:17

  

  与王伯当不同,魏征的情绪很快便平复下来。

  从廊檐下起身迎前数步,朝眼前的白衣青年施礼道:“天师。”

  周奕的目光扫过从王伯当身上划过,心中略感诧异,旋即对魏征道:

  “荥阳这边是怎么回事?”

  “李密言而无信,”魏征面含怒容,“他没打算将荥阳安稳让出,我低估了他的歹毒心思,为了达到目的,李密已是无所不用其极。”

  “他制造这些乱子已无多少意义,仅是为了拖延时间?”

  “不,”魏征摇头,“是为了激怒于你。”

  “哦?”

  “他知晓天师你必去长安,此刻,那地方已汇聚天下间的顶峰高手。若李密得逞,荥阳必然大乱,大火焚城,死伤无数。”

  说到这,魏征怒而切齿,“这等卑鄙残忍的攻心之策,仅是为了扰乱天师的武道心志,好叫你在可能出现的长安争斗中,发挥不出应有的实力。”

  周奕不由皱眉,李密的疯狂已是超乎他的预料。

  可能没有用处,但他选择垂死挣扎。

  “李密何在?”周奕看向王伯当。

  王伯当再无白衣神箭的风采,此时耷拉着脑袋,呼吸声很是沉重。

  他摇了摇头,带着自嘲的语气:“我不知道。”

  想在周奕面前撒谎可不容易。

  更何况,还是一个看上去精神有所创伤、充满破绽的人。

  “李密连你也瞒着?”

  周奕走近一步:“只怪你识人不明,分不清好坏,助纣为虐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。”

  王伯当已被魏征讥讽许久,此刻毫无辩驳之心。

  真相如是一把快刀,早将他斩得遍体鳞伤。

  王伯当叹了一口气,直截了当:

  “请天师给我一个痛快吧。”

  魏征默默看着,表情十分平静。

  “你觉得他该不该死?”

  听到周奕问话,魏征沉吟,转了个语气:“该死。天子杀人不需要什么理由,何况他本就有罪。”

  魏征又道:

  “不过,这人还有点用处,可以物尽其用,等一段时日再杀不迟。”

  他朝北边指了指:

  “魏郡的骁果军正严阵以待,荥阳的军队能以最快速度与他们抗衡,这有罪之人在军中颇有威望,且当下才收拾乱贼,郡中不稳。他虽然眼瞎忠于李密,但在荥阳诸地,名声还算不错。”

  “天师可看在他此次有功的份上,让他多活几天,为荥阳之民做点贡献。”

  魏征又拿出一柄刀,恭敬道:

  “这些事我也可以为天师做,若您心中不快,又不屑对他出手,魏某可代劳斩其首级。”

  周奕朝满身血迹的王伯当又看了一眼,对魏征道:

  “就由你看着他,让他做事,等我哪日心情不好,再来杀他。”

  “是!”

  不知为何,魏征在回应之时,神色颇有些激动。

  周奕没有理会王伯当,又向魏征询问魏郡的情况。

  很快,他便知道了骁果军与魏郡虚实。

  确定荥阳不用再操心,他一刻也不逗留,直接朝魏郡赶去。

  周奕走后,王伯当朝魏征抱拳:“多谢。”

  “你不用谢我,其实我也没打算救你,也不是在帮你说话。”

  魏征见他一脸茫然,不由露出笑容:

  “这再次证明,我此前与你说过的话没错,天师在乎的,根本不是一点点私仇。可以随手杀你,也能随手放过。你这个人除了眼瞎,其他没什么毛病,故而活着也不算碍眼。”

  “不过,外界流传新君‘斤斤计较’,这倒是好事。”

  “让人敬畏,才便御下。”

  王伯当必须承认,他说得一点没错。

  “魏兄,我该怎么做?”

  “简单,把你的愚忠献给一个对的人,而后专注做事即可,”魏征晃了晃手中的刀,“且你这辈子都得谨慎万分,因架在你脖子上的这把刀,永远不会拿下来。”

  他说完,又笑叹一句:

  “也算你命好,碰到一个大度的君王,否则这会儿已经死了。”

  “仔细想想李密的所作所为,两人的差距何其之大。”

  王伯当沉思片刻,再一次抱拳朝他道谢。

  接着,又朝白影消失的地方叩首。

  魏征笑着将他拉起来:“你总算把心中的镜子擦亮了,太阳将要东升,我们再去城内查探一番。”

  “荥阳决计不可生乱,否则我俩搞不好会埋首一处。”

  王伯当长舒一口气,心中忽觉一宽:

  “走吧,魏兄”

  ……

  魏郡,安阳。

  魏郡治所本在邺城,大象二年,相州总管尉迟迥不服杨坚,发兵讨之,兵败自杀,杨坚下令焚毁邺城。

  于是,治所移至安阳。

  此地亦是近十万骁果军屯军所在。

  这支广神留下的精锐之师,在南下江都,又北入魏郡后,士气折损严重,早已失去当初的威严军势。

  不过,盘踞在安阳这块小地方,拱卫一宫,一样能做到壁垒森严。

  宇文化及自从带兵占据此地后,尊秦王之子杨浩为帝,自封丞相。

  前不久,听说杨浩死了。

  可让周奕感到意外的是,宇文化及依然挂名丞相,不敢僭越称帝。

  得益于漳河冲积平原,此地土地肥沃,盛产粟、麦等作物。

  周奕在安阳城行走时,还看到不少邺锦商铺。

  因承袭北齐传统,魏郡依然是北方重要的丝绸产地,也是朝中贡品的主要来源。

  宇文化及没把地方选错。

  这里西靠太行山,东临平原,是屏障关陇、河东的东部门户。

  城内的繁华程度,自然与周奕记忆中对不上号。

  “咚咚咚”

  一阵阵巡逻军队从华锦长街上走过,且每隔两刻,就有一队,巡逻的频率非常高。

  因这条街一直通向宫中。

  杨浩死后,魏郡皇宫自然被宇文化及占据。

  看似守备森严,但人心不在,更多的只是表面功夫,上到将帅,下到兵卒,多半都在敷衍了事。

  周奕占领东都后。

  巨鲲帮一路北上,联合洛阳帮的人手,已在魏郡扎根。

  但宇文化及毫无察觉。

  周奕入城不久,已与巨鲲帮的得力人手见面,打听到了宫中消息。

  当天夜里,他如入无人之境,直奔宫中。

  魏郡皇宫乃是新建,规模比九江的浔阳宫稍大一些,但没有浔阳宫那般雅致,更显棱角。

  看过宫城的地形图,故而不难找到宇文化及的居所。

  亥时三刻。

  一道白影穿过重重守卫,来到靠近后宫的安养殿。

  若情报无错,宇文化及,多半就在殿中。

  廊下多置灯笼,整体夜不熄,只要不是大风大雨,晚间走在宫内的任何地方,都有光线照明。

  周奕走过几层石阶,朝不远处的大殿一看。

  里面亮着灯,隐隐有人影闪烁。

  当他靠近安养殿时,故意露出脚步,里面的人已是察觉到了。

  周奕只听到一道呼吸声。

  且这道呼吸声在他暴露脚步的瞬间,急促一滞。

  有此反应的,本事便不算差了。

  “谁?!”

  略显沉重的男人声音响起。

  “吱呀~!”

  回应他的是劲风推开门户的声响,两扇大门张开,里面的人还没有看清楚,眼前一花,一道白影已如鬼魅般闪烁进来。

  等身形定住。

  安养殿中的人一看来人,瞬间认出身份。

  他眼中先闪过惊惧之色,又快速冷静下来,迎上两步:

  “宇文士及拜见天师!”

  一声喊罢,已然拜倒。

  周奕稍稍一愣,这又是出乎意料之事,看那男人抬起头,年岁明显要比宇文化及小,样貌也颇有差异。

  宇文士及更显消瘦,相比于他的兄长,少了股凶悍之气。

  并且,这宇文士及一直在北方,不曾牵扯江都之事。

  他与关中李阀的关系尤为密切。

  周奕迅速思考时,在旁边一把雕刻兰花的高椅上坐下。

  “宇文化及呢?”

  宇文士及迎娶南阳公主,他是杨广的女婿。

  不过,过去的身份放在眼下已没任何威慑力。

  他连忙回应:“我兄长不在宫中,他为了避难,已躲藏起来。”

  “避谁?”

  “大明尊教中人。”

  周奕心中咦了一声:“杨浩可是你们杀的?”

  “是宫中的禁卫杀的,”宇文士及继续道,“杨浩受到大明尊教的人蛊惑,他已经疯了,欲要指挥骁果军与天师抗衡,宫中禁卫不愿听他命令,他拔剑杀人,而后在混乱中被杀死。”

  “那时.我兄长已不在宫内。”

  “大明尊教的人,正是想用这种手段将他逼迫出来。因为控制他,就能控制骁果军。”

  这属于是自食恶果。

  周奕仍有疑惑:“宇文化及不是一直与大明尊教合作吗?怎么起了内讧。”

  宇文士及立刻回应:

  “我听兄长说,那大尊说要让他做下一代尊教原子,故而传他秘法,这秘法练过之后,我家的冰玄劲威力大涨,可是久而久之,逐渐发现其中阴谋。”

  “精神秘法存在破绽,大尊欲用这秘法来控制他。”

  “他发现这秘密后,寝食难安,因无任何把握摆脱大尊,故躲在暗处,不与大尊见面。”

  周奕想到荥阳那群人,大致明白了宇文化及的处境。

  “你在此地,是宇文化及安排的?”

  宇文士及摇头:“起先我在长安,因听了李家二公子的劝说才至魏郡,他说天师必然至此,唯有天师可解魏郡危局。我兄长不敢露面,我便在此等待。”

  “让宇文化及来见我。”

  “是,天师稍候。”

  宇文士及见他点头,忙朝殿外奔去。

  过了大半个时辰,殿外方才传来脚步。

  夜更深,宇文士及走在后方,前面还有两人。

  一个是宇文化及,另外一人,自然是卫贞贞。

  “天师。”二人一入殿中,立刻拜倒。

  卫贞贞不可置信地又抬头望眼前之人一眼,脑中忽然出现在江都时的场景。

  若是寻常买包子的人,转头就忘了。

  但有些人看一眼,便能记得许久。

  她自觉不是幻觉,因为让宇文化及也忌惮无比的天师,竟对她露出一丝笑容。

  “贞嫂,小仲与小陵可来寻过你?”

  周奕说话时,已将她扶起。

  卫贞贞一听这些熟悉的称谓,差点留下泪来。

  宇文化及、宇文士及也不由呆了,哪料到是如此场面。

  卫贞贞不知该怎么称呼,又不曾想到,当初过来买包子的人,竟是这等身份!

  只好回应:

  “他们俩曾来找过,但我不方便见面,担心害了他们,只得错过。”

  周奕更多看在那两个小子面上,虽知卫贞贞心地善良,但与她没有太多话说。

  微微点头,算是回应。

  又转头看向宇文化及:“说说你的事吧,我与你们宇文家,可打过不少交道。”

  听了这话,三人心中具是一凉。

  曾经的恩怨,也没什么好解释的。

  宇文化及抱拳道:“天师,除了我手下亲随百人,我愿将整个魏郡与骁果军送到您的麾下!”

  周奕面泛一股冷色:

  “你既如此识趣,我在东都时,你为何要与李密勾结?”

  宇文化及叹息一声,解释起来:“天师有所不知,自打我相识贞贞之后,只觉世间争斗索然无味,更不愿与您相斗。”

  “我调集骁果军,乃是因为大尊逼迫,不得已而为之。”

  “那时我发现所练功法存在破绽,知道中计,只好与他虚与委蛇,否则早活不到今日。”

  周奕察觉到他的话语漏洞:“你既已厌倦争斗,何不早点离开安阳?”

  接触到他冷漠的眼神,宇文化及倍感压力,倘若他在撒谎,精神上定是破绽百出。

  “他是因为我,”卫贞贞撸起袖子。

  只见她的胳膊上有一条黑线,从神门穴开始,下方如树干,延伸至少海穴,成枝丫般散开,血线皆呈黑紫色,狰狞丑陋。

  “这是大尊手下毒水辛娜娅所种之毒。”

  宇文化及带着一抹恨意:“他们知晓贞贞是我软肋,故而等我现身。若无他们解毒,贞贞早晚要死,我活着也无意义。”

  “夫君。”

  卫贞贞悲呼一声,不断摇头。

  望着两人手拉在一起,作苦命鸳鸯般对视,周奕略有些不适应。

  虽让人理解不了,但他们确实是真爱。

  “把你的想法说来我听。”

  宇文化及道:“我别无所求,只盼天师出手救贞贞一命。”

  “届时,我会与贞贞东去倭国,从此不踏回中土,那倭岛贫瘠,小国寡民,我愿为天师占据此地,年年朝中土供奉。”

  周奕想了想,伸手拿住卫贞贞的手腕。

  顺着她的手少阴心经打入真气。

  肉眼可见,她胳膊上的黑气如冰雪消融一般散开,须臾间,让他们无从下手的邪教奇毒,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卫贞贞体内消失。

  宇文化及心惊不已。

  此等功力,果真到了常人不可想象的地步。

  听说天师曾在成都给一众江湖人解毒,亲眼瞧过,方知震撼。

  “多谢天师!”

  二人化悲为喜,一道拜谢。

  拜过之后,宇文化及又道:

  “若我没有猜错的话,李密这厮该在长安,他认伏难陀为国师,也与大明尊教多有往来。这一次,他们是想控制我,好将十万骁果军调入长安,配合草原上的金狼大军一起行动来对付您。”

  周奕点了点头,又问:

  “大尊在给你的功法上,留了什么缺漏?”

  这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,且以他的武学见解,不一定能说得通透。

  宇文化及早有准备,从怀中掏出一本秘籍,交在周奕手中。

  “到底是什么样的后果,我也讲不清。”

  “这是大尊给我的,原籍被他毁去,但这抄录的与原籍没甚区别,天师看过之后,应该会有答案。”

  宇文化及想了想,又道:

  “我听大尊说过,有一个人也练过此功,他现在已经死了。”

  “谁?”

  “洛阳帮的前帮主,上官龙。”

  上官龙?

  周奕想起在东都时,洛阳帮副帮主柏从安对自己说的话。

  这上官龙看上去似是走火入魔而死,他的尸体干枯,两只手臂只剩皮包骨,瞳孔填满血丝,不像是遭人杀害。

  将秘籍简单一翻,复又合上。

  “你将魏郡的事交代好,便东渡去吧,以后不惹事端,不会有人寻你麻烦。”

  “是!”

  宇文化及转头看向卫贞贞,露出一丝释然笑意。

  卫贞贞忍不住说道:

  “倘若小仲和小陵向您问起,劳烦您告诉他们,贞嫂过得很好,不必挂牵。”

  周奕笑着应了一声:“好。”

  “多谢。”

  她连谢几声,与宇文化及一道走了出去。

  宇文士及至此也松了一口气。

  宇文阀与天师之间的恩怨,也算清除一大半,至少不用担心被打杀。

  这一次来魏郡虽然冒险,却非常值。

  “长安现在是什么情况?”

  宇文士及不笨,问长安,自然是在问李家。

  当下这局势,脑子没坏的人都该明白,从关中打出去断无可能。

  所以,李渊的态度,宇文士及也捉摸不透。

  “我听李家二公子说,李阀阀主起先被说动,已准备向您递送投诚书信,但是,又忽然变卦,拖延时日不给准信。”

  他回忆一番,继续道:

  “迄今只发生了一件事。”

  “何事?”

  “洛阳双娇之一的董淑妮,被李渊收作妾室,听说他们.经常欢好,有人说他听了些枕边风,当然,这仅是这段时间的传闻。李阀阀主具体心算,我也不得而知。”

  枕边风?

  李渊这家伙是个老色鬼定不会错的,毕竟是能有四十多个子女的人。

  江湖人都知道他好色,有此传言不算奇怪。

  但要说他在这事上听什么枕边风,决计不可能。

  除非他不要命了。

  董淑妮的真爱乃是杨虚彦。

  小杨也真够狠的,魔师庞斑见了得叫一声前辈。

  宇文士及属于是捕风捉影,但他短短几句话,周奕已猜到个大概。

  没听到周奕回应,宇文士及绞尽脑汁,又把自己知道的与长安有关的消息尽数告知

  翌日。

  安阳发生了巨大变化。

  骁果军中的将领已得到宇文化及的授意,魏郡也继荥阳之后,挂上周旗。

  这一消息传开,反倒让许多兵卒松了口气。

  他们对所谓的魏郡朝廷毫无忠诚可言,加入周唐,对他们来讲是大好消息。

  不只是军中将士,就连魏郡的百姓都在欢呼。

  让他们兴奋的,非是感受到未来的新君有多么好,而是一种安全感。

  从天下的局势来看,九州之地,似乎不用再打仗了。

  宇文化及东渡倭国第七日。

  单雄信与杜伏威来到魏郡,平稳接收骁果军。

  与此同时,邻近的夏王窦建德听到了魏郡的消息后,也派人南下。

  刘黑闼、寇仲、徐子陵与苏定方才把幽州的罗艺击溃。

  这时正在攻打梁师都与刘武周两个突厥走狗,所以窦建德派来的是另外一名亲信诸葛德威。

  此人与侯希白很像,他作儒生打扮,看上去很潇洒,用的同样是一把扇子。

  不同的是,那是一把铁扇。

  “诸葛德威见过天师~!”

  魏郡皇城,诸葛德威收敛好仪容,不敢有半分失礼。

  这个寻常喜欢与刘黑闼说笑的中年人,此时要多正经有多正经。

  这般态度,便是窦建德也见不着。

  周奕接过他递来的信,笑道:“我很早就想见夏王一面,只是一直没寻到机会,这次正好与你走一遭。”

  “万万不可!”

  诸葛德威忙不迭地说道:

  “夏王自言出身寒微,在乱世中起兵谋事,只是迫不得已。等北方战事一歇,立刻就来拜见天师,绝不敢叫天师亲身登门。”

  他言辞恳切,像是把夏王说话时的神态都模拟上了。

  周奕本就对窦建德没什么恶感。

  这时微微一笑,把信展开,一边看信一边问:“夏王还说了什么?”

  诸葛德威肃容道:

  “突厥人整兵南下,联络契丹、靺鞨八部,欲犯九州,只待天师一声令下,我燕赵之地,定有大批军士悍不畏死,与您一道诛杀异贼。”

  “好,我明白夏王的意思了。”

  周奕说完,一旁的单雄信咧嘴而笑,伸手引路:“德威兄弟,这边请!”

  他自然是款待诸葛德威去了。

  等二人走远,另外一边的杜伏威也笑了起来:

  “果然不出所料,窦建德也失了争雄之心。现在,只差一个长安了。”

  他看向周奕,拱手认真道:

  “杜伏威提前恭贺陛下定鼎九州,完成一统大业!”

  周奕将他手一扶,笑着怪罪起来:“杜老兄,你又客气什么。”

  “诶~!”

  杜伏威摆了摆手:“江湖朝堂总有区别,天子有天子的威严,否则如何治理天下?我该第一个去维护,绝不能僭越君臣之礼。”

  周奕见他不是说笑,把窦建德的信合上,追忆道:

  “我至今还记得,当初我们在寿春第一次见面的场景。”

  “是啊,那时可万想不到今日之光景。”

  周奕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走,我们去痛饮几坛。”

  杜伏威稍有迟疑。

  周奕朝四下示意:“杜老兄别多想,我还没登基,况且四下无人。”

  “我看你老哥往后论及君臣,怕是难有机会与我豪饮,明日我就朝长安去了,再想找机会可不容易,总是要你老哥知道,甭管你怎样去论,在我心中,恩义是不会被时间冲淡的。”

  杜伏威终究是爽快豪迈之人,笑叹一句:

  “好!”

  他只简短一字,内心却有许多话,更有丰富情感。

  古往今来,同甘共苦者众,有福同享者寡。

  杜伏威只觉得,自己眼光不赖,没有看错人。

  这一日,他们在魏郡皇城中豪饮,再话江淮往事.

  ……

  “快,你们几个快下船~!”

  东郡,北濒黄河,扼守在白马津渡口,靠近永济渠的水道上,正有数条快船东下。

  此地控河津、临漕渠,已是极其重要的水陆交通枢纽之地。

  再往东行,便要到永济渠漕运的咽喉之地和物资集散中心。

  几条木舟上响起叫嚷之声,船头站着个胡子拉碴、身长六尺的汉子,操着一口关中话,他一边擦汗,一边朝船内大吼。

  “还没到地,怎的就下船了?”

  一个中性嗓音响起。

  这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,他身旁跟着一名年轻女子,还有个长相与女子相像,却比他大上一些的中年人。

  男人话音刚落,立刻将宝剑抽出。

  只因船头的大汉,拔出一柄钢刀来。

  “你要作甚!”

  他拔剑戒备,这时,那中年人站了出来,将他的剑按回剑鞘。

  “兄长?”

  中年人给他打了个眼色,朝着船头的壮汉拱手道:

  “壮士,莫要动刀兵,我们这就下船。”

  “你是个识趣的,快些走。”

  船头汉子催促一声,在他们临下船时又道:“我们渭水派是跟着黄河帮做事的,免得你坏我们的名头,叫你下船,乃是救你。”

  “待会慢了一茬,你得和我们一样做水鬼。”

  “只怕你们是旱鸭子,在水中待不住,就要劳烦那捞尸人了。”

  听了这话,那两男一女明显受惊。

  黄河帮!

  八帮十会第一大势力,他们第一时间就想到大鹏陶光祖。

  拔剑的青年忍不住问道:“跟着黄河帮,岂不是跟着鹏爷?这条水路上的生意,还有鹏爷罩不住的?”

  “几年前还行,现在谁敢说这大话?”

  这六尺汉子长年在船上做活,本是个喜欢唠嗑的。

  他忙把声音止住:“还不快走!”

  与此同时,周围船上冒出十七八人,人人手持兵刃。

  几条船上的客人陆续下船,一些跑得快的,连自己的货物都弄丢了。

  沈姓中年带着两人下船后,朝后方一看。

  只见一艘小船轻快而下,直逼近前。

  船头只有两名着黑衣的森冷汉子,在他们望去时,这两人五感极度敏锐,回目盯在他们身上。

  那一瞬间

  三人有种坠入冰窟之感。

  没等他们有什么反应,小船激起一道水浪,黑衣人拿起兵刃,杀将上来。

  面对众多人手,竟也无惧。

  兵刃叮叮当当碰响,周围人看得晃眼,那两名黑衣汉子身法极快,气发之下,剑法又猛又急。

  且诡异得很,但凡与他们接剑,渭水派的人就着魔一般身体僵直。

  二人以寡敌众,须臾间连杀七八好手。

  可以预见,这伙渭水派的人将要被杀光。

  本有想去帮忙的,这时被黑衣人的手段吓到,默默朝后退开。

  “你们的帮主呢?”

  一名黑衣汉子开口问话。

  渭水派的人根本不理会,剩余的人发现打不过,扑通扑通跳入水中。

  最开始与他们说话的两男一女,总算明白了什么叫“做水鬼”。

  原来,人家叫他们下船是一片好心,不愿波及他们。

  之前要拔剑的青年按在剑柄上,很想去帮忙。

  那沈姓中年低声道:“别逞强,我们不是对手。”

  一旁的女子道:“大哥,二哥,他们是什么人?”

  “不知道。”

  “但是敢杀渭水派的人,实力一定不比黄河帮差。”

  对他们来说,黄河帮这种两万人的大帮派,已是庞然大物。

  能与他们作对头的势力,岂可招惹。

  就在这时,三人同时“咦”了一声。

  他们在说话,仅一个失神间,方才他们所在的那条船上,不知何时多了一名白衣人!

  他就像是凭空出现一般,诡异无比。

  大白天看到这样一幕,兀自以为自己眼花了。

  船上的两名黑衣人也吓得后退数步。

  这时沈姓中年身旁的女子微微皱眉,盯着那白衣人,竟生出一种莫名熟悉感。

  她又摇了摇头。

  “你是谁?!”

  一名黑衣高手低喝一声。

  “你们来自太行帮?”

  一听到这话,有三人露出惊色。

  很快,两名黑衣人的惊色就变成了惊恐。

  因为面前的白衣人,仅是一伸手,他们体内的那一缕奇妙真气,忽然不受控制地暴动起来,接着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冲出天顶窍!

  完了!

  这一刹那,方才凶焰滔天的二人,像是被抽去筋的虾米,脖子朝下一缩。

  “啊~~!!”

  一声惨烈的哀号响彻白马津,水下的渭水派门人听个真切,纷纷冒出头来。

  周围看客看到这可怖场面,无不脚底生寒。

  “扑通~!”

  接连两声,黑衣人坠入水中。

  死了!

  竟然死了!

  众人齐齐后退,根本看不出这两个高手是怎么死的。

  看他们的样子,像是被抽走魂魄一般。

  而那白衣人,只是一抬手。

  人们对未知的东西,有股本能恐惧。

  沈姓兄弟连退数步,这才发现,他们身旁的姑娘,不仅没有退,反而朝木船方向移动。

  “巧兰,快回来!”

  二人齐声喊,但那姑娘反而越走越快,接着,直接跑向船边。

  他们再也顾不得了,驾驭轻功,想把她追回来。

  周奕正顺着两道真气感应施功者的武道修为,忽觉有人朝自己走来。

  回头一看,是个温婉秀美的苗条女子,约摸二十六七岁。

  嗯?

  他仔细一看,忽觉这女子有几分熟悉。

  周奕转头过来时,那女子先是一愣,心道自己出现幻觉。

  但是,又在眼前这张俊逸不凡却陌生的脸上,看到一丝异样表情。

  好像,是认识自己的?

  一念及此,她无比紧张地问道:“恩公,是你吗?”

  沈姓兄弟听了这话,同时顿住。

  恩公?

  二人顺势看向周奕,那青年没太大反应,沈姓中年一愣之下,再辨一眼,心中像是有一口火山喷发。

  这一刻,他感觉方才那两名高手死得再合理不过。

  周奕微微一笑:“你认识我?”

  沈巧兰本来还不确认,现在再听这声音,心中唯余激动。

  当年在南阳销金楼中,她遇到过一名黄脸男人,若非此人相助,她的下场不知多么悲惨,也不可能再回燕赵寻到自己的亲人。

  虽然面孔有变,但声音却忘不掉。

  “恩公,你.你可是来自南阳?”

  周奕回想那时的厮杀,笑着念了一句:“流波将月去,潮水带星来。”

  这两句话,已是说明一切。

  沈巧兰激动已极,不知说什么好。

  “没想到我此生还能再见到恩公。”

  她带着颤音,欲要施礼感谢,被周奕以劲风扶住。

  “沈姑娘,看到你返回燕赵之地,我亦欣慰。”

  “再会.”

  周奕说完,直接跳上了那两名黑衣人的小船。

  白马渡口的人看傻眼了,眼前陡然出现神迹!

  那黄河之水,东奔大海,今次却有一舟,无须艄公摆渡,径自西行,远远只听到那一席白衣的清脆破风声。

  “暮江平不动,春花满正开。流波将月去,潮水带星来”

  岸边有人含泪清唱,也许广神难以想到,他的春江花月夜,会以这样一种方式悠扬在黄河两岸

  ……

目录
设置
手机
书架
书页
评论